还没等我出声,宋明晓立刻道歉,立刻蹲下来收拾东西。
他又开始惊慌了,惊慌地很像一只要往树桩上撞的小兔子。
他两只手慌不择路地抓起药盒往包里塞,并没有抬头看我一眼。
但我还是看见了那两盒药的名字。
——萝拉西泮和草酸艾司。
我不敢出声了。内心大恸,不得不逼着自己往前走。
待我找完书回到座位时,馀光看见宋明晓正慢条斯理地把药片从板中取出来,往嘴里送。橄榄尖一样的喉结轻轻一动,我觉得我好像同时咽下了自己的后悔。
我很少后悔丶很少犹豫丶很少不敢做什么。我自诩强大而坚定,永远有能够控场丶安如磐石的信心。但此刻,我发现在他面前,我只是一个青涩又莽撞的毛头小子,所有做的事情要么大错特错丶要么不合时宜。
他吃的两种药物,都是治疗抑郁症和焦虑症的。
2.
我和宋明晓在正式见面之前就打过交道。
评选新生奖学金的那次,对我们两个人来说,应该都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。
正值H大入学的那段时间——我被过多的social任务忙昏了头。有许多饭局是推不掉的,我父母认识的领导老师丶以及想和我父母认识的领导老师,活像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。
尽管都是恭维,我厌倦地觉得自己才是饭桌上的那盘菜。
递交申请材料截止日,我刚下了三点钟的课,就被拉去了一场不伦不类不中不洋的下午茶dinning。聊完后我疲惫地要死,又看已经过了ddl,本来在想这个新生奖学金我不申也罢,只是一旦让我父母知道,肯定又会免不了一顿唠叨。
我想死马当活马医吧,就给学院的办公室打了那通电话。
后来的多次经历总结出了血泪教训:能当面聊的事情还是当面聊,无论是电话丶还是微信文字,在传递信息的时候总会造成情绪的失真。
那时我觉得对面的小哥声音好听但冷淡,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请求,在电话中听起来是非常的无礼。
所以你以为是我举报了宋明晓吗?
不,不是我干的。我的时间宝贵,对于那些我认为没有意义的事情,我是一点精力都不想浪费。
是那天晚上,学院行政的二把手给我打电话。我前天刚和这老头子吃完饭,此人才隔了一天不到,就迫不及待地关心起我的近况寒暄了起来。绕了半天来到正题,问学院里新生奖学金有两个名额,但怎么没见我提交申请材料。
我对这套形式和这套体制都厌恶透顶,一点叛逆的心思上来了,就说:咱们这截止日期不是已经过了么?我这材料交上去也没用了吧。
老头子倒抽一口气,听声音像是拍了拍自己的脑壳:「怎么可能!来得及来得及,咱们这儿办公室的门永远为你敞开——我明白了,肯定是下面那群人不懂事儿!蒋越同学你别计较,有的同学才新来的不懂事儿,就得敲打敲打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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